2005/09/23 | 鸟〔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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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忍忍堂绘木
相关CP:蝎迪
备注:原申请转载于《拂晓之花》,现转移至此。



第十章 雪雁,旅程4000公里,墨西哥湾往返北极地区

鼬拉开门进来的时候蝎子已经把大件的物品都整理好了,只留了一些书散落在地面上,他抬头瞄鼬一眼,鼬的左胳膊打着石膏和夹板挂在脖子上,他又埋下头去整理各种各样的书,刚刚装上没有几天的右手还没有习惯,使出了太大的力气在书的封面上按出了小小的凹痕,蝎子小心地放松力气,那书又从指间掉了下去。他皱一皱眉,把它捡起来。
"房间你换回来了?"鼬板着脸问他,他没有回答。
鼬进来,坐到窗户底下。窗下的地板在大蛇丸还在的时代就破了一个洞,迪达拉在里面填上土种了一棵绣球花,现在正是花开的季节,鼬在旁边坐下,蝎子瞄他一眼。
"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出去吧。"
"迪达拉被抓回去了吗?"
两个人同时说,又同时抬起头来看对方。蝎子看了一眼鼬的混沌黑眸,又埋下头去把那些印着花和鸟的图册放在平时最顺手的位置。
鼬随手从垮了一地的书堆里捡出一本书,书很厚,他把它摊在膝盖上,翻开,讲的是有关傀儡戏的起源发展以及其他一些事情,页面的空白处作了密密麻麻的笔记,他翻到扉页,写的是迪达拉的名字。他愣了一下,又觉得理所当然。蝎子是绝没有必要买这种书的,他从小就善于操控。
蝎子转过头来搬要放在书格上的书,看见鼬手里那本,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凶狠地捞过来,小心地合上,然后放在窗边的书桌上。放在书桌上的还有迪达拉的工具和未完成的黏土鸟。书本封面上妖精一般的女性傀儡和它身后怨灵一般的女性傀儡师裹着华丽的锦缎和服在并不明媚也并不阴沉的淡金色光线里像鬼一样不真实。
蝎子仍然搬了书一本一本往书格上放,鼬又拿起一本书翻,翻到一半抬起头看蝎子。
"你有没有想过去救迪达拉?"鼬合了书,问他。
蝎子不说话,仍然拿着书往书格上放,书的封面被压出浅浅的坑,他小心地放松手指。
鼬站起来往门外走,突然回过头,解下拴住头发的发绳递给蝎子:"迪达拉的发绳。还给你。"
蝎子接过那条断了后又接好的发绳,从包里摸出在迪达拉头上扯下来的绳子递给鼬。
鼬拿回发绳把头发拴起来。"蝎子,你有没有想过去救迪达拉?"他又问。
蝎子手一抖,从书格里带下一本书咚一声掉到木地板上。他微微转头,用排列着放射状血丝的翠色眸子盯住他。
"这个,不关你的事。"

伤口很痛,迪达拉移一移头。泼醒他的水里溶解了盐,浸着伤口火烧一样疼,特别是右眼,虽然已经开始了自然的愈合,可是还是拉扯一样地痛着,流出的血把蝎子给他缠上的绷带染成腥红的颜色。
示意正在工作的医疗暗部可以停止,那个暗部把迪达拉治愈了一半的手指托在手里,一只手指一只手指地捏着,绕着关节活动。"你想好了吗?"一边捏着不停在抖的手指一边看他:"呐,什么时候想通了,就点个头,别装聋作哑。"
迪达拉垂着头,半闭着眼。那个暗部揪着他的手指捏一阵,突然把五只伤痕累累的手指夹在手掌中间,用力地捏。迪达拉睁大眼睛拗住脖子,痛得全身都颤抖起来。那个暗部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脸看,更加用力地挤压那只手,然后又放掉,随时待命的医疗暗部立刻捉起那只手开始治疗。
那个暗部捏起迪达拉的脸,手一摔又让他垂下去。"切,这么就哭出来,一点拷问的乐趣都没有了。"
迪达拉耸着肩抽搐一阵,拼命咬着勒住嘴的布条。他几乎要感谢那个不让他咬舌的人,虽然增加了他的痛苦,可也正是因为有这么一根布条让他咬,他可以在受到刑讯和哭泣的时候不发出任何声响。
"你们两个动作快点,早点治好了还可以夹一次。"那个暗部对正在治疗他的手的医疗暗部说,那两个医疗暗部答应一声,继续治疗他的手。
迪达拉抖了一下,那个暗部没有看漏这一个动作。而那张面具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油豆腐。秋刀鱼。味噌汤。蝎子挑着米饭一粒一粒送到嘴里,眼睛扫过饭厅,那么大的空间里只有他和鼬两个人。鼬也吃得很闷,动作却悠闲,单手捧着汤碗小口小口地喝,一点声音都没有。
蝎子扔掉捏断的筷子,又抽出一双。他夹起秋刀鱼放进嘴里,细细地嚼,觉得这个味道很陌生,然后想起有鱼吃的时候迪达拉总是软磨硬缠地要拿其他的菜和他换鱼,那时候饭厅里就会很热闹,鬼鲛会跟着起哄不说,连鼬也会笑一笑。他再夹几块鱼肉嚼,觉得的确是不太习惯这个味道了。
"鼬。"蝎子踢一踢坐在对面的同伴,把装着秋刀鱼的碟子往他那边推。"跟你换油豆腐。"
鼬放下汤碗,看一看少了几块肉的鱼,又看一看只剩下一半的油豆腐,把装油豆腐的碟子往前面推,算是表示同意。
蝎子拈着油豆腐,一边吃一边觉得味道仍然不太习惯,思考再三,他翻出辣椒粉,抖一些到油豆腐里。迪达拉喜欢辣味很重的食物,每次拿来交换的菜里都被倒进了大量的辣椒粉。蝎子拈起油豆腐尝一尝,还差一点,又抖了辣椒粉,再尝,还是少了一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厨房里只有一罐辣椒粉,而且迪达拉也只抖了辣椒粉到菜里,为什么就是试不出那时的味道呢?
蝎子觉得没了胃口,找出木盘把晚餐放到上面,端出去。
"碗,回来自己洗。"鼬在后面提醒他。
蝎子没有理他,碰一声拉上门。
手和脚都被锁在架子上了,迪达拉闭紧了眼睛,等待这样那样的刑法降临。四周非常安静,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还有四周暗部绕着圈走动的声音,火在呼啦呼啦地响。他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他心里疑惑,不知道痛苦什么时候来袭。黑暗里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心跳声也越来越沉重,脚步声却逐渐地慢了起来,在他背后停下。
有什么要来了吗?
迪达拉咬紧勒在口中的布条,闭紧眼睛。
……
…………
眉心里皱出了汗,他只听见呼吸声,心跳声,还有火焰燃烧的声音。
拜托,有什么就快来吧!他缩紧了肩膀,继续皱着眉,汗水从眉心里滑过鼻梁沾到唇角,浸得本来就痛的伤口更加地疼起来。
拜托!是要打还是要什么就快点来吧!!迪达拉缩紧身体一直抖,等死的过程痛苦到令人发疯。
有人在后面把他的衣服撩起来了,然后,一股燮人的热流在他后腰的脊柱那里慢慢靠近。迪达拉的身体一下僵硬起来,灼热越来越近,他向前面移动肢体,腰后的热流也缓慢地逼了过来,不靠近,也不远离,刚刚好让他觉得烫,却还可以忍受。
到底是要做什么啊!背后的热气动也不动地悬着,迪达拉想躲都没法躲。虽然一开始就知道那是烙铁,但是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迪达拉一点也没有头绪。
静谧在迪达拉的耳中像冰渊一样寒冷,冻伤他的神经。死水一般的沉寂,海潮一样涨落起伏,侵蚀他的灵魂。
他突然听到了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精神一下放松,睁开眼睛,一道鞭影迎着头打了下来,他偏开头避过脸,左肩上挨了粗重的一击,身体抖了一下,本能地向后面缩去——
脊柱上被滚烫的东西贴住了,很痛,迪达拉的背上渗出大量汗水,沿着背脊中间往下流。被烙铁贴住的肌肉滋滋地响,焦烂的气味逐渐散开。迪达拉咬住嘴里的布条,拼命忍耐,他听见了自己的呜咽声。
"喂,迪达拉,为了'晓'值得吗,你打算忍耐到什么时候?"前面的暗部捏着他的下颚抬起来,扫了一眼,叫过旁边的医疗暗部:"喂,你来看看,他是不是昏过去了?"
我昏过去了吗?他感觉到医疗暗部翻开他的眼皮,拿电筒往眸子里照。可是,如果真的昏过去了,不是不该有这些感觉吗?
"昏过去了?真的假的啊?"后面的暗部扳着他的脸往后,看他的眼睛。"这么就昏过去了,一点拷问的乐趣都没有了。"
迪达拉被扳着往后仰着头,喉咙绷得很紧,他觉得脖子都要被拗断了,呼吸也不通畅了。如果可以昏倒,那也就不会有这些难受的感觉了吧。
"喂,真的昏倒了吗?"那个暗部捏着他的下巴晃一晃,放了手。
然后,那块贴在迪达拉腰上的烙铁迅速被移走,撕下粘连的焦烂皮肉。迪达拉猛烈踌躇一下,全身都僵硬起来,视线开始模糊。
"看,我说他装的吧。"
"不……情况是有点严重……"
"还可以再问吗?"
"现在算了吧,他不行了。"
"不可以再打了啊,一点拷问的乐趣都没有了。"
"现在不行了,但是我们快点的话,最多四十分钟你们就可以再问了呀。先休息休息,恢复精神,如果你累了也没有办法好好问啊,等治好了我们来叫你,到时候再问吧。"
"可是…………"
"去吧去吧,不然拷问的乐趣就真的没有了哦~~等我们的通知吧。"
看来他们是要连续审问呀,那我撑得到什么时候呢?迪达拉垂着头,医疗暗部的手摸到烙伤的背,他全身一抖,觉得寒冷。

迪达拉的发绳,原来和鼬的是一样的啊。蝎子掐着那条红色的发绳,在手指上绕来绕去。红色很艳,像新鲜的血。
千代老太婆说过,每个人的无名指上,都缠着缘分的红线,红线的那一头,连着与他最般配的人。
那根红线,是这样缠在无名指上的吗?我的红线连着谁?
蝎子举起左手,他看不出无名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红线就是缠在这样没有一点特别之处的手指上的。他把迪达拉的发绳一圈一圈缠在无名指上,抬起来看,的确是又神秘有恶俗的感觉。可是很漂亮。蝎子变着角度看来看去,突然从心底里浮起恐惧。
干什么像小女生一样,还相信什么缘不缘分的东西。
蝎子把发绳扯下来,拉开抽屉放进去。那本有关傀儡的书放在桌子上,很厚的一本,蝎子把它拿起来,一页一页地翻开看,扉页里写着迪达拉的名字,还有那句"美丽而又转瞬而逝的那一瞬间的美,才称得上是艺术",蝎子把手指按上去,轻轻抹过。
"笨蛋,那种永恒不变的美才是艺术。"楔子说,把手捂在胸口。胸口很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可是是哪种不舒服,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你有没有想过去救迪达拉?
我有没有想过,去救迪达拉?
我有没有想过?
蝎子觉得心情烦躁,乒的合了书乓的一声丢出去,书在地上咚咚地腾几圈,撞到地板破口里被精心照料的绣球花,蓝色的硕大花朵抖动着,一枝花被撞折了,啪一声搭下来,蝎子把它提起来,放了手,那枝花又搭了下来。他掐了那朵花,捏着到厨房里找杯子。鼬正在煮鱼肉粥,顺便煮了一锅红豆汤,蝎子翻到杯子,接了水把花插进去。
淡蓝色的球形花朵在灯光下染上一点点昏黄。鱼肉粥和红豆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响。香味和甜味裹在一起飘啊飘啊引得人又觉得饿了。
蝎子趴在桌子上看蓝色的花朵在香甜味里微微晃动,鼬咚一声笃了一杯红豆汤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蝎子捧起杯子,吹一吹,啜一口,味道很甜,甜得有些腻。那一天迪达拉的笑脸也是这样甜到发腻。
我死了以后,请把我做成尸傀儡,这样就可以一直和大叔一起战斗了。嗯。
我还是觉得,找个机会收手不干更好。这样,十年二十年以后,就没有人记得我们了。嗯。我就可以和大叔一起表演傀儡戏,大叔也可以和我一起去看迁徙的鸟。嗯……嗯。
鼬煮的红豆汤还是这样甜到发苦的味道,迪达拉却再也不会拿它暖手了。
"鼬。"蝎子一边转着杯子,以便叫灶台前搅着鱼肉粥的同伴。
鼬没有反映,蝎子继续说下去。"我想过去救迪达拉。"
他再啜一口,加多了砂糖的红豆汤甜到发苦,倒有些像在岩之国旅社里吃过的刺槐花。
"我想过去救他。可是,又不想。"
鼬侧过头瞄他一眼,转回去搅已经煮得烂翻翻的鱼肉粥。

迪达拉几乎要哭出来。什么要治四十分钟啊,明明只有三十八分零七秒好不好,忍者学校现在连数数都不教了吗!嗯!他挂在架子上,交错的鞭痕在背上和腹部渗出血,一个暗部用卷起来的鞭子抬起他的脸。
"你觉得还可以再打吗?"
"再打就昏过去了,你看他现在就一幅神智不清的样子。"后面的同伴甩一甩打到酸痛的手。"不如换个更痛一点的,免得又浪费时间去治。"
"用什么?"前面那个放下手。
后面的暗部没有说话,迪达拉听见了脚步声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前面那个嘻嘻地笑出声来。
背上被什么很细小又很坚硬的东西泼到了,那些小颗粒还在往伤口里面钻,迪达拉握紧拳头,可是才夹碎的手指还需要时间来治疗。他觉得受不了,眼泪冲淡了脸上的血污。
"怎么,又哭了?你是怎么当上忍者的?"后面的暗部把手按到他的背上,使劲揉,血顺着手臂流到手肘然后落到地上。
"沙子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比烙铁好些?"前面那个掐住他的脸,指甲刮过他的皮肤。
迪达拉没有说话,那个暗部停一阵,把手伸到他背后,同后面那个暗部一起把沙子揉进迪达拉的皮肉。迪达拉抽搐一阵,咬住布条,轻轻地呜咽出声。

蝎子回到房间里已经是深夜,他把插着绣球花的杯子摆在床头,从地上捡起那本书,拍掉沾在上面的泥土,重新放到桌子上。床头上还放着迪达拉的护额和望远镜,蝎子翻到床上躺一阵,又咚咚地跑去敲鼬的门。
隔壁鬼鲛的房间拉开了,听到声音的鼬从门里探出头看见蝎子垂着脸站在自己门口。
"我想去救迪达拉,可是,又不想。"蝎子说,仍然低着头。"为什么。"
因为,在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你不懂得。而在这些事情当中,又有很多事情,你一辈子都并不会懂。
"为什么呢。"鼬坐在拉门边,问正在吃鱼肉粥的鬼鲛。
缠满了绷带的蓝色鲨鱼咬这勺子想了一阵。
"因为他在乎。因为他害怕。"















第十一章 北极燕鸥,旅程20000公里,北极地区往返南极地区


血一丝一丝沾在竹片上下滑,把冰凉的表面暖得微温,迪达拉缩着肩膀摊在椅子上,一个暗部抓着他的额发拉起他的头。"你还是觉得不说要好些?"他拍一拍迪达拉的脸,手指触着嘴角的伤痕,指甲横在已经止了血的伤口上,用力掐,一直掐到血丝顺着手指滑下来。
迪达拉闭着眼睛不理他,那个暗部耸一下肩,示意另一个把夹棍撤走。
"你已经不怕了,是吗?"那个暗部捏着迪达拉的下巴,又拍一拍他的脸。"那么我们换个玩法怎么样?很有趣哦~"
又有什么新的花样吗?迪达拉抖了一下,那个暗部嘻嘻地笑出声,向旁边的医疗暗部点点头,那个医疗暗部转过身去,般出一个木匣子,打开,一排一排的钢针列在匣子里,火光一闪,冻得人心都结起冰来。
那两个暗部相互对视一眼,一个从匣子里拈出一根针伸到火上去烧,迪达拉从发丝的缝隙里看见那根针被火焰舔舐着变成红而且亮的颜色,冷汗从皮肤里渗出来,在下巴上汇成一滴掉到胸口。
针的话,会刺到哪里呢?他紧张地盯着红到几乎要熔化的针,身体不自觉地僵硬起来。
"你想刺到哪里呢?"那个拈着针的暗部转着眼睛看他,迪达拉感受到那目光,很剧烈地颤抖一阵,那个暗部的面具里传出了闷闷的笑声。"选择题,第一问,手指,眼睛,还是你手上的嘴?"
"不能刺那两张嘴。"另一个暗部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他的身后,他捏着迪达拉的下巴抬起来,撩开他额前的长发。"不能刺他手上的嘴,那个要解剖了研究,损坏了我们是要挨批的!"
"不可以吗?一点拷问的乐趣都没有了。"烧着针的暗部垮了一下肩,然后又兴奋起来:"不过如果得到许可就没问题了吧?等下你去拿,在那之前……"
迪达拉觉得面具空洞的眼睛后面,目光集中到自己仅存的左眼上。他的心里突然翻起冰渊一般的恐惧。
迪达拉的话,还是银色的眼睛更美。
迪达拉盯着那根烧红的针在火焰里晃着,全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站在他后面的那个暗部扳住他的下巴,他使劲拗住头闭紧眼睛,那个暗部用两只手指扳开他的左眼。
"乖乖的哦~不然我可不知道会刺到哪里去哦~"前面那个暗部提着烧红的针,揪住迪达拉额前的金发往后拉,强迫他直视着将要刺进自己左眼的凶器。
针尖是赤金的,烧得几乎要滴下来,迪达拉绷紧了身体瑟瑟地抖,恐惧拽住他的灵魂往冰渊里拖,他全身冰凉,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乖哦,不要动哦~"那个暗部说话的语气几乎是愉悦的,或许在笑。
针尖慢慢地靠近,悬在与眼球一线之隔的半空里,迪达拉的眼皮感觉到燃烧一般的灼热,更加恐惧的僵硬起来。针尖的颜色慢慢地变得微红,热气减弱了一些,迪达拉的汗水更汹涌地挤出来,沾湿了他破破烂烂的前襟与后背。
"你不要逗他了,把他吓疯了可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后面的医疗暗部提醒他,递上一根新的,烧得发亮的针。
"那你们不就用不着等那么久,马上就可以进行解剖了?这种少见的术还是活着的时候研究比较有效吧。"那个暗部换了一根针,医疗暗部拿了冷掉的针退回去。"不过,算啦,反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及时行乐才是现在要做的事情吧~~"几乎是欢愉的态度,红烫的针又悬在眼前,保持着危险的距离。
那个暗部稍稍提起针尖——
——那根烧成赤红色烫得快要融化的针刺进了迪达拉的瞳孔。
"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肯叫出来了~~"拈着针的暗部兴奋地摇后面的同伴。"对嘛,这样才有拷问的乐趣嘛~~"手指捻动针尾,让针尖在瞳孔里转动,那个暗部抠住迪达拉的头皮,指甲刺进肉,血液从缝隙里涌出来。"再叫啊,再叫几声来听听,这就是拷问的乐趣啊迪达拉你懂吗?"

天空里一纵而逝的鸟。掉落的白色大羽毛。箭形叶子开白花的慈姑。布满血丝的翠色眼睛。拉坏了拉门的房间。抚摩过脸颊的粗糙手指。掉在掌中红得快要滴出血的红椿。浮在水面断了头的花。消失在天边的天鹅。三代风影又恐怖又安详的脸。滴到脸上的黑色指甲油。乌鸦在头顶啸叫。川之国的雨和下弦月。鸟居里扭曲的光线。蝎子吼他不许闭眼。红玉兰纹痕清晰的花瓣。鼬的红色发绳。红豆汤甜到发苦。绣球花硕大的蓝朵。清凉雨滴掉进衣领。封面上妖精一般的女性傀儡和后面怨灵一样的女性傀儡师。蝎子用头撞他捂着护额的手。水盆里泡着微甜微涩的刺槐花。草药在锅里闷闷地熬。被烧焦了嫩肉的飞蛾。蝎子用手挡住他的眼睛。石灯笼里渐次熄灭的烛火。土黄色的指飞机滑过天空。苹果的汁液沾在唇角。叶尖上圆润水滴掉在石面滴嗒一响。鸟居美到恐怖。黑夜中两把湿透的红伞。胡杨树干枯的姿势迎向杀机四伏天空。闪光的碎片穿过他的身体。紫色电光从雷云里游下来劈在地平线上。岩之国腹地吹来热风。山洪里的感觉就像是鱼。血很温暖。雨下得铺天盖地。
迪达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大雨过后,沙漠里那些植物会开出非常美丽的花。

大雨过后,那些植物会开出非常美丽的花——……

那个暗部拍拍迪达拉的脸,然后拔出那根已经冷成钢蓝色的针。"怎么就叫不出来了。"有些遗憾地说,拿起毛巾擦手。迪达拉的血混合着眼泪流下来,沾染了那些伤痕。"又哭了,这么就哭出来,一点拷问的乐趣都没有了。"
"岩忍的天才迪达拉没有受过刑讯的训练。"另一个也放开他的眼皮,甩甩手。"他大概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被抓住吧。……你们两个快点治,等下拿到了许可还有的是时间玩。"顿一顿又说:"如果昏倒了就弄醒,连医疗部的针都借出来了,感觉不到痛那我们不就亏大了。"然后对对方说:"我去拿许可,你耐心点。"
迪达拉听见一声回答,冰凉的手指盖住他的眼睛。

清晨的风吹着树林哗哗地响,蝎子睁开眼睛,耙一耙头发。眼睛里涩涩的,他再闭一下,然后睁开。他撑起来,下床,咚一声坐到地上。
右腿使不上力,他突然想起,那已经更换成了傀儡的东西。他连上查克拉的线,活动一下加固材料的关节,爬起来,端起杯子想喝一些水。
那玻璃的杯子从他的手指按着的地方出现了裂纹然后碎掉了,连同里面的水流了一地。
傀儡没有触觉,因此下手不知轻重。蝎子用没有替换的左手扳着右手的关节,有些僵硬,他捏住左手的手腕,用捏碎杯子的力道捏下去,然后放手。手腕上出现了红紫的一圈淤痕,他近乎着迷地看着那伤痕,再把手指印上去,试探性地按一按,很疼。
迪达拉腿上的淤上,不知道好了没有。蝎子一边穿衣服一边想,突然咬一下嘴唇,皱紧眉。
蝎子!蝎子你为什么还在想他!!蝎子把左手小指放到牙齿间咬到血液顺着掌心的起伏流到手腕然后掉下来。我为什么还在想他?他舔一舔伤口,血味很甜,就像曾经尝过的苹果那样引诱一般的香味。
你有没有想过去救迪达拉?
我想过。想过又能怎么样。去救他?
去救他……
蝎子甩甩头,继续穿衣服。迪达拉的望远镜放在枕头边,蝎子拿起来看一看,决定不带出去。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觉得少了什么似的,心里空空落落的,于是蝎子又跑回来把它揣进包里。
饭厅里鼬和鬼鲛已经坐着了,蝎子拿了自己的那份早餐,坐到椅子上。汤面的味道还不错,蝎子仍然拿了辣椒粉抖了很多进去,一直到面汤都变成了金红的颜色。
鬼鲛笃一笃桌子:"蝎子,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辣椒的?"
蝎子瞪他一眼,把捏断的筷子扔掉,又抽出一双来拌着面。鼬也瞪鬼鲛一眼,把他连人带椅子踢到外面。
饭厅里只剩下吸着面条的呼噜声,鼬吃到一半,突然放下筷子,坐直身体看蝎子。
"谈谈。"他敲一敲桌子。
蝎子抬头望他一眼,仍然低头一根一根地吸那些面条。"谈什么。"
"有关你和迪达拉的事情。"鼬交错着手指,看他。
"有什么好谈的。"蝎子起眼睛晃他一眼。
"那你为什么还把迪达拉的东西带在身上。"鼬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蝎子噎了一口,埋下头去,加快速度吃碗里的面,然后又端起碗来,把红浪浪的面汤喝掉。"你想说什么。"他放下碗,扯出纸巾擦嘴。
"所谓的爱情,就是互相舍弃掉一部分灵魂,好接纳另一个人的那一部分。"鼬靠住椅背,像是在回忆什么事情。"那是我爱的人说过的话。不是对我。"
蝎子盯住他,从下往上用目光洗刷了一道。
"做什么,我就不能爱谁?"鼬皱了眉,瞪他。
蝎子就笑了。"鼬,爱情这种东西,我不懂。跟一个忍者谈论爱情也是没有必要的事情。"他说,把那架望远镜拿出来,放在两人的中间。"对于迪达拉,我只是习惯而已。他不在,我早晚也会习惯。"
"蝎子,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事情你还不懂。"鼬捡起那架望远镜,捏在手里转来转去。"而有些事情,你一辈子也不会懂得。"
"那也不需要你来提醒我。"蝎子歪一下头,眯起布满血丝的翠色眸子。
"是吗?"鼬也歪一下头,眯起眼睛。
沉默。风呼悠悠的吹过树林。
蝎子拉开椅子,把碗端去洗了放好,然后擦干手。他拉开拉门,出去,又拉上。
他听见了鼬在里面喊:"你不要了的话我就把它拿回去了。"他没有理,径直回到房间里继续做傀儡。那个傀儡不带毒,也不装暗器,和迪达拉那只没有完成的黏土鸟一样,是纯粹赏玩用的艺术品。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傀儡,只是做的时候就下不了手去装那些伤人的东西。
莫非真的要去表演什么傀儡戏?他一边笑一边仔细雕刻傀儡的脸,做到一半举远了看一看,皱了眉,举起来要砸,但还是收回来放在一边,逃避一样打磨起傀儡躯体上那些关节,打磨一阵,又把那傀儡的脸捡起来,仔细看,然后把它烧掉。
还是另外做一个吧。他到书格那边抽出几本书,翻一翻,没有一张脸是他心底的样子。蝎子觉得烦,抽出迪达拉宝贝着的画册翻,有的是花,有的是鸟。
喜欢花,喜欢鸟,迪达拉还是个单纯地喜欢着这个世界的大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做了忍者,应该没有人会愿意主动伤害这个笑容比阳光还灿烂的孩子。
可是不做忍者,他就不会遇见他。
蝎子伸手到脸上,没有摸到迪达拉的望远镜,伸手进口袋里翻,也没有找到。他到房间里找了一圈,想起早晨吃饭的时候被鼬拿走了。他跑到鼬的门口,敲门框。
"还给我。"蝎子说,向鼬伸出手。
"你不是不要了。"
"我没说。还给我。"蝎子有些不耐烦,鼬笑了一下。
他拉开旁边的抽屉,把望远镜拿出来还给他。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就不要轻易拿出来。"鼬说。他看见蝎子像捏着宝物一样捏着那架望远镜。
蝎子在夹道里转过身来。"鼬,我永远都不会懂的事情里,包不包括爱情。"
鼬就笑了。
"你所无法懂得的,是你一直逃避的事情。"
厚重的大门吱呀响着被推开,有什么温暖到发烫的东西撞到迪达拉身上。
"来感受一下吧,迪达拉。这是你久违了的故乡的阳光。"拷问他的暗部撩开搭在他额前的长发让阳光可以照到他空洞的双眼。那个暗部解开他的手脚抓住前襟把他拖出去,迪达拉已经没有咬舌的力气了,那个暗部把勒在他嘴里的布条拆掉,粘连在布条上的皮也被一起揭下来,迪达拉抽了一口气。
"把他绑在这里?"他听到拖着自己的暗部问同伴。
"对,这里。"那个暗部回答,把他揪起来,按到一根柱子上,绑住手,脚踝,腰和膝盖。然后,迪达拉听见了脚步声逐渐远离。
身体越来越烫了。迪达拉甩一甩头,把汗水甩下去。头很晕,就像天地都在旋转了。他垂了头,汗水湿透了他的前襟和后背,浸得全身的伤口都开始疼起来。他想起和蝎子一起晒过的,川之国的柔和阳光,很难想象这竟然是同一个照耀天空的物体的光芒。他听见有人开始在身边吵闹,还感觉到有人在用力摇他拍他的脸,可是这些感觉那么遥远,就像要熔化在太阳的灼热光焰里。他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了。

蝎子呼啦一声拉开朝向阳台的拉门,阳光很灿烂,冲散了屋子里腐味深沉的潮气。那个傀儡坐在角落里,华锦和服裹住身体,淡金色的头发披在肩上。它最终拥有了一张脸,却是最平常的,普通傀儡师傅也刻得出的脸。蝎子刻不出心底的那张容颜。他连上傀儡线,让那个刚刚制作出来的孩子走到阳台上,把无机质的白皙身体展露在温热溶液一般的阳光里。
风很凉,蝎子坐在阳台上,傀儡的头发被风吹动着飘起来,露出后颈中间那个蝎子的纹章。蝎子抬头看它,皱起眉。如果那些头发可以再淡一些,再灿烂一些,就像那个时候靠在自己肩上的迪达拉的金发,那就最好了。他想,可是那个傀儡的长发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了。他操纵着傀儡坐下来,关节咬合摩擦发出闷闷的声响,蝎子伸手去摸它脸上那些表示着分离的缝隙。
如果迪达拉的脸上出现这些缝隙,那会是什么样子?蝎子用手盖住傀儡的脸,咬住嘴唇。他在想他。过了那么久仍然在想他,想得胸口闷闷地痛,或者不能算痛,蝎子不知道那应该怎样形容。
书格上的书,桌子上剥落的油漆,五斗柜里买给他的小零件,种在地板破口里的绣球花,书上的笔记,枕头旁边的护额和望远镜。屋子里充满了迪达拉的气息。蝎子甚至还翻到了几根迪达拉的金发,夹在画册里印着黑曼佗罗那一页。蝎子拈起那些发丝,它们在阳光里淡成白金的透明颜色。他记得很久以前到砂之国的药用植物园里找材料时偶然听见几个女忍在说那些药材的花语,黑曼佗罗暗示着不可预知的死亡与爱情。
不可预知的死亡,以及,不可预知的爱情。
蝎子闭了闭眼。他承认自己的确是已经太习惯迪达拉了。风吹过树林,光穿过鸟居,蝶飞过窗棂,水滑过空气。露珠在石面上撞碎发出滴嗒一响,他总能想起那些细节,就像初见时那样明晰。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事情你并不懂得。而这些事情当中,又有一些你一辈子都并不会懂。
这些永远也不能懂得的事情里,包不包括胸口的痛和不可预知的爱情?

喂,还有冰袋吗?拿过来!
糟了,脱水了,你快点把医疗部的叫过来!!啊~~还是把他送过去算了!
妈的,还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呢,死了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总之别让他死了就没问题了对吧!
好吵。迪达拉动一动手指,眼皮掀动几下,有个人一拳打到他脸上,他整个人都歪了一下,扯着刺在手臂里的针撬动一下,搅破了血管,额头上的冰袋滑到了脸旁边。
"你还跟老子玩中暑?"那个人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使劲摇。"你发烧啊,你再烧起来啊!"
"喂,你放手吧,再摇他的脖子就被你摇断了。"另一个人岔进来。
那个暗部停一阵,哼一声,用力甩两下,放手。迪达拉重重落回去,头撞在墙壁上咚一响。
"喂,他现在没事了吧。"那个暗部问旁边的医疗忍者。
"那个,我觉得还是再观察…………"那个医疗忍者声音怯怯的,说得战战兢兢。
"那就是没问题了。"那个暗部拔了插在迪达拉血管里的针,揪着他的头发拖下来,迪达拉反射性地撑一下地,手指触到地面时像被电打到那样痛了一下,他想起被撬开的指甲,最后一次按回去之后是没有治疗过的。他抬起手,那个暗部用力把他摁下去,他急忙躲开两只手,手肘撞到地面,刚刚复位的肩膀又抽抽地痛起来。
那个暗部把他拖到外面,仍然绑在那根柱子上。
"我就在这里看着,看你怎么玩中暑。"那个暗部搬了椅子过来坐在前面,迪达拉感觉到两道视线一动不动地停在自己脸上。
中暑还能怎么玩?不就是太阳晒的吗?嗯。迪达拉垂下头让头发搭下来挡开刺得他的脸痛起来的猛烈阳光。汗水又从皮肤里涌出来,沾湿头发和衣服。他甩一甩头,汗水从下巴上滴下来,在地上激起小小的一点,又很快被高温蒸发掉了。他觉得身体极快地烫起来,流汗已经不能让他的身体散发出热量了,他觉得头晕晕的,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又浮现出来,让他觉得连呼吸都无法进行了。可是内心却慢慢平静,像死寂的海水。
突然间迪达拉听见了拍打翅膀的声音从天边传来,一群天鹅呼啦啦地从他身边拥过去,飞向天空尽头的另一边。他转头去看,一堆白色的大羽毛从天上飘落下来,像纷纷扬扬的雪。









第十二章 海鸦,散布于北大西洋,幼鸟从岩壁上直扑入海


蝎子看着镜子里的男人,突然觉得好笑。起初,自己开始玩傀儡的时候也听老师同学说过,有疯狂的傀儡师把自己的身体改造成傀儡。这样的事情,他是不太相信的,毕竟他从来不知道除了自己的奶奶千代,还有谁能够那样疯狂。他伸手摸到自己腹部的那一块,现在那里是一个活动的门,一根用作战斗的管子代替了用作维持生命的内脏。
现在我也只是一个傀儡而已,除了头、心脏还有左手,所有的机体都已经不是人类的东西了。他想,套上大氅,又把它脱下来扔在旁边,翻出平时的衣服套在外面,戴上手套遮住那些不属于人类的零件。"晓"的崩溃只在一夜之间,零死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一种无法压抑无法形容的喜悦与轻松,他踩过那些沉沉的血污离开,可是那时他已经不能感觉到血的温度,接连不断的战斗已经伤害了他的身体使他不得不把自己也改造成了傀儡。他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在任何时候都不用担心没有傀儡可以用,也不存在受伤的问题,他只要替换掉损坏的零件就好,没有必要去治疗。
他在脸上画了浓红的油彩,背起装傀儡的箱子,化装成流浪的傀儡师,鼬在对门的房间里喊他,他在夹道上停下来。
"你要去哪里?"鼬问他。他的左额上挨了一刀,厚厚的绷带缠在上面,血一点一点往外面渗。
"你呢。"蝎子回头看他。
"这个,是迪达拉寄放在这里的东西。给你吧。"鼬推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非常小只的黏土动物,很精致,蛇,鲨鱼,黄鼠狼,蝎子,鸟,就像在讽刺"晓"根本就是一个动物园。蝎子从里面捉起一只,那是给小孩子的玩具。蝎子拉开卷轴,把动物收进去。
"我要回家。"鼬说,回到屋里继续收拾东西。他向蝎子摆摆手算是道别。
回家。鼬还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虽然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仍然有人在那里等他。蝎子捂一捂眼睛,从夹道里走出去。他已经没有回去的地方了,没有什么人在什么地方等他。
或许迪达拉愿意等,但蝎子不知道他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蝎子捂住胸口。那里很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一想到迪达拉就会很难受。他觉得那只是因为习惯,习惯了迪达拉长期在身边吵吵闹闹,突然有一天他不在了,那当然会觉得这个世界空空荡荡的,比原来大了好多。
可是又不像。习惯迪达拉的感觉和习惯血腥习惯战斗习惯伤痛习惯死亡并不像。可是哪里不像,蝎子又说不上来。他只是知道自己无法和习惯血腥习惯战斗习惯伤痛习惯死亡一样去习惯没有迪达拉。
莫非莫非,这就是他一辈子都不会懂得的爱情?
蝎子不知道。

川之国的雨总是来得无声无息,蝎子望着从竹叶尖滴落的水,水很凉,钻进衣领流过表面在本该变的温热的时间里依然冰凉。蝎子拿出伞,撑开。
雨敲在树叶上的声音就像是流沙,绵绵地落一阵,又落一阵,时大时小,时徐时疾。蝎子用力踩着石板路面上的积水,溅起水花沾湿绑腿和衣摆,脚上湿漉漉的,浸泡那些加固材料的表面。蝎子放轻脚步走一阵,还是刻意加大力气啪啪地踩着水。
路边的石灯笼里有鸟在避雨,喳喳叫着互相梳理羽毛。蝎子想起那只飞蛾,扑到焰心里的姿势虔诚得像是在殉着什么有关信念有关生命根源的东西。雨仍然下得忽大忽小,积水流过脚背,在阴沉的天光里折射着虹一样的光彩。野生的大火草长满了一整片山坡,在风雨里飘摇着,很妖娆,像傀儡的舞蹈。
妖精一般的女性傀儡和后面怨灵一样的女性傀儡师,如天空一般恒久的美丽和比烟花寂寞的短暂青春,谁又能分辨出谁比谁更美。谁的红颜又能穿越时间。谁又能一如既往地爱那张老去的脸。
蝎子低下头,他想他知道为什么那些女孩子耽于自己的美貌不肯面对时光流年。

化妆成流浪的傀儡师,蝎子坐在川之国边境的小城里吃丸子,左边是岩之国,右边是云之国,他摊着地图,思考该往那一边。小孩子们在街上吵吵闹闹,一个女孩子满脸通红地把一只纸鹤塞给一个男孩子然后转身跑开,那个男孩子拿着那只纸鹤,脸红一阵,小心地捧着追过去。
蝎子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他从包里摸出鼬还给他的黏土鸟,那只鸟的身体圆圆的,蝎子把它捏在手里转来转去。
我在想,如果我们现在就收手不干,十年二十年以后,就没有人会记得我们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和你一起表演傀儡戏,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看迁徙的鸟。嗯。
蝎子捏着那只鸟捂住胸口,那里很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身体换成了加固材料的壳,可是,心里还是很难受。他开始明白,那种说不出来的空荡荡的感觉并不是来自身体,而是因为他的心受了伤。
蝎子收起地图和鸟,把自从要回来就一直带着的望远镜拿出来戴在脸上。那架望远镜是依照迪达拉的脸做的,并不适合蝎子,蝎子仍然把它戴在脸上,调整固定器找到最合适的位置。
他想他应该去一趟云之国,去看一看那些勾着迪达拉的婚的鸟。

蝎子到达云之国的时候南方的候鸟正要进入这个大陆最北端的国家,天下着雨,他在贫民窟里找到落脚的地方。同样选择了贫民窟的还有一个流浪的歌女,他碎碎地拨着怀里的琵琶,连成调。
蝎子看到她的左手无名指上缠着红色的丝线。
蝎子啊,听奶奶说啊,每个人的左手无名指上,都缠着一根红线。红线的另一头啊,连着你要爱的那个人。
可是你并没有告诉我,如果我爱的那个人的手上并没有缠着我的红线,那我该怎么办。是放弃那个人去找缠着那根红线的人来爱,还是斩断两人的红线纠缠在一起?
蝎子望着那个女人的左手,那只手很灵巧,扣在金属琴弦上,叮叮当当地拨弄出些声响,时有时无,时断时续,时隐时现。
"我可以看你的左手吗?"蝎子问她。
那个歌女回过头,嫣然一笑间眼波流转。她把左手伸到蝎子的唇边。"只是左手吗?"她移到蝎子旁边把下巴搁到他肩上,蝎子移开一些,让她靠不到自己。
"我只想看你的左手。"蝎子握住她的手拉下来,他低头,抚摩嫩白手指上那条深红的丝线。那丝线缠在皮肤表面,鲜亮如血。那就是所谓缘分的红线?
"你不知道吗?"那个歌女嘻嘻地笑了。"每个人的左手无名指上,都缠着爱情的红线。"
"我不相信这些。"蝎子放了手。"人生只是一台大戏。"
"啊,果然是年轻的傀儡师。"那个女人抽回手,把无名指靠近嘴边,伸出舌头舔舐那条丝线。"我相信。那个在红线另一边的人正在等待着我的爱情。"妖娆目光从金发的缝隙里穿过,看蝎子的脸。"可是,它断了。你可以帮我接起来吗?"
蝎子笑了。他从里面的衣袋里摸出迪达拉的发绳,在她面前晃动。"我已经有红线。"他说。他把发绳缠到左手的无名指上,鲜亮如血。
"你没有看到它断了吗?"那个女人抱了琵琶,碎碎地拨着弦。她故意耸起肩膀,让和服从手臂上滑下去,露出胸口和背。
"那就接好它。"蝎子转过脸,摸出圆滚滚的黏土鸟在掌心里转动。
那个歌女呵地笑了一声。"你们这些男人啊,就是这个样子,明明想要得不得了,却非要装作道貌岸然。"她信手拨了弦,唱一首艳丽的曲,往蝎子身上靠。
蝎子把她推回去。
"怎么,你又不要了吗?" 她抱着琵琶半侧着身,金发从白皙的背上滑下来。
蝎子背上装傀儡的箱子,撑起伞。他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冷清了,寂寥了,唱红尘可笑,唱痴情无聊,唱一生骄傲。他伸出左手,看那条接好的发绳。
一条红线就代表了爱情。
所谓的爱情不过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花。无怪好多明艳一时的美人选择逝于华年。

清晨的空气特别地冷,蝎子拨一拨火堆,木柴噼劈啪啪流出些火星,汇在些许暗淡的光焰里。天地间只有风声,树叶簌簌地颤,像流沙。蝎子习惯性地抬头,然后愣了一下,低下头又拨一阵火。
树枝上已经没有迪达拉挂在那里以扭曲的姿势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了。蝎子又开始觉得胸口有点空空的,他闭着眼在树干上靠一阵,打开箱子翻出那个傀儡组装好,操纵着在旁边坐下来。
火光昏黄微微翻着金红的颜色,照在傀儡的表面,金色发丝的阴影挡住它的脸。蝎子觉得心里稍微好了一点点,虽然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也不会那样……蝎子想一想,再想一想,还是没有找到比寂寞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我是不是真的太过于习惯迪达拉了?
蝎子转头去看那个傀儡,那个傀儡安着一张最拙劣的傀儡制作者也可以做出来的,平常到不会有人记得的脸。可是恍惚一看,还是很容易就认成了迪达拉。
你们这些男人啊,就是这个样子,明明想要得不得了,却非要装作道貌岸然。
我想要什么想要得不得了?
莫非我真的是依着迪达拉的样子来做的它?
蝎子操纵着那个傀儡站起来,仔仔细细地观察。除了那张脸,所有的部分都很相似于迪达拉,连头发也是专门找了和他相似的淡金颜色,削成同样的长短。蝎子把那张脸取下来,从箱子里找出工具。
迪达拉的脸呢,眼睛要再大一些,眼尾要再上挑一些,唇角要再精致一些。脸要再圆一些,捏起来软软的…………蝎子咬一下嘴唇。笃笃地敲打一阵,再砂平那些粗糙,蝎子把那张脸再装到傀儡的头上,背着光看过去,那个傀儡的样子,就像是迪达拉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蝎子几乎移不开视线。火的光芒在傀儡身上画出淡淡金色的轮廓,而这时太阳已经从群山的另一边升起来了,白的,像被剥了皮切开肉露出骨。
一群白色的鸟扑打着翅膀飞过他们头顶的天空,掉下来一些细小的羽毛。那些羽毛稀疏地在他和它之间沉淀,蝎子突然觉得那个傀儡的眼睛里有迪达拉看着扑火飞蛾时天真的残酷神情,在那天真和残酷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悲悯。
蝎子捂住胸口缩起身体。
迪达拉——
我,想去救他。我想去救迪达拉。
蝎子觉得眼尾又热辣辣地烫起来,像是要滴出血。他伸出右手去摸,有透明的液体沾在他的指尖。他把手举到面前,那些微微发亮的水滴挂在加固材料的外壳上缓慢地下滑,像情人缠绵的吻。












第十三章 滨鹬,旅程10000公里,北极地区往返非洲海岸


岩之国的城镇仍然是那样气候干燥而炎热,春季的风刮来大量的沙土在街道上沉沉浮浮,有的时候遮天蔽日。
蝎子跑进旅舍,上了楼,进屋关门。那个傀儡坐在阴影中,低垂着头,蝎子冲了澡洗掉沙尘,操纵着傀儡让它站在向光的地方。他拉开卷轴,咬破左手拇指在那些文字上一划,一堆暗器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蝎子把这些暗器捡起来,一样一样装在傀儡的身体里,拿出工具开始改装。
手臂里贴上放出符,关节里装上刀,改造过的强力引爆符装在身体内部的空腔里,四肢装上毒气管,口中藏了毒针。喂过毒的表面白得像洗净的骨,死人眼球钝光一闪。
蝎子操纵着傀儡转几圈,很好,看不出和一般观赏用的傀儡有什么区别。他摸出进城时撕掉的蝎子纹章贴上去,然后展开卷轴,把傀儡收好。

悄无声息地潜入忍村,村子里还留有那时他们战斗留下的痕迹,二代土影烂了一半的脸还悬在崖壁上,迪达拉轰塌的高塔上还留着焦黑的痕迹,鸟掉下去爆出来的弹坑浮土上刚刚长出第一层草。
躲在阴影中看恢复了精神的人们挤在街上吵吵闹闹,蝎子突然起了恶作剧一般的想法,如果现在把那个傀儡推到人群中间,那些人会有什么反应。尖叫着逃开?或者有不怕死的人拿出千本苦无手里剑一边逃一边砸过来?他突然想笑,又突然觉得悲哀。迪达拉那样,又开朗又温和又可爱像单纯地睁大眼睛看世界的动物幼崽的孩子,居然回被怕到连雕刻着相同面孔的傀儡都可以吓得戍边的忍者脸色青白。
蝎子避开那些人群和光亮,在墙角放下一只黏土鸟,翻进中央办公楼。

暗部的工作区,应该是在底楼吧。听迪达拉以前说过的。
蝎子在空无一人的走道里慢悠悠地穿行,细微的脚步声震得楼道里的空气拉扯着发出弦要绷断的微弱嘤声,一个暗部从岔道里闪出来,蝎子展开一张放出符,密密麻麻的箭朝那个暗部射过去,那个暗部翻身一躲,几枝箭插进他的腿和肩。
那个暗部捏住箭杆——蝎子站在楼道中间,对他阴侧侧地笑——他看到那个笑容,手指僵了一下,还是捏着那箭杆拔出来。
透明的汁液从分开的箭头和箭杆里流出来,沾在皮肤上,很快就被吸收了。那个暗部捏住喉咙挣扎,在地上翻动几下,四肢抽搐,然后突然放松,蝎子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衣服下摆中伸出傀儡的手抓住暗部的脚拖在后面。走道的尽头是密封的门,蝎子从暗部身上搜出卡,割下右手挖出眼睛,磁卡、指纹和瞳孔核对无误,那道门犹犹豫豫地往两边分开,蝎子进去之后又合上。
暗部工作区里弥漫着很刺鼻的气味,汗臭,血腥,消毒水,混合起来的气味就像一个有活人居住的太平间,蝎子做尸傀儡时味道也比这个好闻。
在拷问部队的工作区里找到拷问室和囚室的门,蝎子一间牢房一间牢房地看过去,大部分是空的,少数几间关着人,打得破破烂烂,只留了一口气撑着没有死。
迪达拉……不在这里……蝎子埋下头,脸色阴得像雷雨前的天空。他随手丢下一只黏土鸟,转身回去,拉上门。
不在拷问部队,那会是在什么地方?蝎子左右瞄着一个又一个房间,决定挨着找过去。他放出傀儡撞开那些门,一个一个地进去看。

医疗部队的门里飘出一种防腐的药物和强力的消毒水,高效的清新剂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蝎子觉得让里面的标本腐烂了发出的气味还要好闻些。他跨进那扇门,发现里面排列了许多隔开的小房间。是用于不同的研究而分隔出来的独立研究室吗?
蝎子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过去,在哪个门口愣了一下,然后把傀儡拉回来,立在门口。他推开门进去。
房间里的摆设很旧,一叠一叠的材料堆在墙边长了霉,桌子上那些却是新的,一枝笔放在写了一半的最后一页。蝎子把那叠研究报告拿起来,抖一抖,摊在手里一页一页翻来看。
翻动报告纸的声音在安静到令人耳朵发疼的办公室里响得很尖锐。蝎子抬起头,看架子上那一排瓶子里装着的,泡在药水里的标本。他把研究报告放回桌上,凑近那些大大小小的瓶子。药水的颜色就像劣质的植物油,说清不清说浊不浊地黄着,标本泡在里面,悬在中间。蝎子凑近了脸,几乎是贴着瓶壁看里面那些器官。
带着指甲布满伤痕的皮,经过缝合的断裂肌肉,小心地挖出来血管,剔得干干净净打着钢针的骨,还有一只没有经过解剖的,完整的手。左手。
蝎子伸出唯一保留下来的左手,隔着瓶子和药水抚摩它。那只手扭曲着形状露出手心里的嘴,舌头上有被刺穿的伤痕,蝎子可以确定连那怪异的姿势也是骨头碎掉之后打上钢针的结果。
迪达拉——
把整只手都贴过去,蝎子的嘴唇更加靠近那个瓶子,暧昧的姿势,似乎要隔着瓶壁和药水亲吻那只手。

天空里一纵而逝的鸟。掉落的白色大羽毛。箭形叶子开白花的慈姑。布满血丝的翠色眼睛。拉坏了拉门的房间。抚摩过脸颊的粗糙手指。掉在掌中红得快要滴出血的红椿。浮在水面断了头的花。消失在天边的天鹅。三代风影又恐怖又安详的脸。滴到脸上的黑色指甲油。乌鸦在头顶啸叫。川之国的雨和下弦月。鸟居里扭曲的光线。蝎子吼他不许闭眼。红玉兰纹痕清晰的花瓣。鼬的红色发绳。红豆汤甜到发苦。绣球花硕大的蓝朵。清凉雨滴掉进衣领。封面上妖精一般的女性傀儡和后面怨灵一样的女性傀儡师。蝎子用头撞他捂着护额的手。水盆里泡着微甜微涩的刺槐花。草药在锅里闷闷地熬。被烧焦了嫩肉的飞蛾。蝎子用手挡住他的眼睛。石灯笼里渐次熄灭的烛火。土黄色的指飞机滑过天空。苹果的汁液沾在唇角。叶尖上圆润水滴掉在石面滴嗒一响。鸟居美到恐怖。黑夜中两把湿透的红伞。胡杨树干枯的姿势迎向杀机四伏天空。闪光的碎片穿过他的身体。紫色电光从雷云里游下来劈在地平线上。岩之国腹地吹来热风。山洪里的感觉就像是鱼。血很温暖。雨下得铺天盖地。
我在想,如果我们现在就收手不干,十年二十年以后,就没有人会记得我们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和你一起表演傀儡戏,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看迁徙的鸟。嗯。

蝎子又觉得眼睛里痛得快要滴出血了,他伸手去摸,干的,并没有流下泪来。心里有空捞捞的感觉弥漫开,而现在他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了。那就像是,心和灵魂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突然有什么不见了,留下一个不算大的空洞,他努力地想要忽视它或是找到什么东西可以把它补起来,可是越补,那个洞就越发地大起来,大到他的魂他的心整个地空了。
蝎子拉开卷轴,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瓶子和研究报告一起收进去,然后卷好,绑上绳结,放进贴身的口袋。

门外面传来喧闹声,蝎子走出去,没有人,可是他感觉到了暗处的人类在密切注视着他。是看到监控录象过来的吗?蝎子挑起眼角,勾起手指颤一颤,守在门口的傀儡轰一声炸开,烟雾和压缩的毒气随着气流在暗部工作区里弥漫开,中央办公楼里呜呜地响起了警报。
走道里很干净,蝎子上了楼,在角落里丢下黏土鸟。闻风而动的暗部潜伏在暗处,伺机而行。蝎子左右瞄一瞄,结上印,放在中央办公楼和街道角落里的黏土鸟中藏着引爆符和毒气管,它们在密封的黏土空腔里膨胀,然后撑裂了鸟的外壳把冲击和毒送到空气里。
忍村的大地晃动几下,稀疏亮着的路灯黑了。蝎子放出三个傀儡围在身边,提防那些无处不在的暗部。有的人在试探性的靠近之后被杀掉了,蝎子瞟一眼四周,勾着手指提起前面的傀儡挡住从前面冲过来的新土影。被砍伤的傀儡里露出毒气管,蝎子歪一歪头躲过土影的攻击把那架伤了的傀儡抛到后面潜伏着很多暗部的角落。土影的动作很快,蝎子的动作更快,他伏低身体窜过去撞进土影的胸口,左手一收抠住他的脸,指甲掐进肉,六只傀儡的手从衣服里面伸出来架住他的身体。血顺着手指舔过皮肤,浸进系在无名指上的发绳,蝎子皱一皱眉,把左手从那张脸上拔出来,在土影的胸口擦干净。
他结了印,抛在后面的傀儡随着忍术的发动而爆炸,毒气在大楼里吹散开。按着土影的傀儡上端手臂咔一声打开露出里面的放出符,喂了毒的箭一枝不剩地射出来,载在土影身上,像刺猬身上的刺。躲过了毒气暗部拥过来砍伤蝎子的身体,傀儡的外壳露出来时他们连怪物都没有喊得出就被毒箭射中送到土影身边。
右边好象坏了。蝎子伸手去摸,果然被削去了一部分,若是正常人早该死了,而且现在似乎也不能跑动以免震坏其他的部分。他拉好衣服盖住已经破裂的外壳走出去,岩忍村里又喧闹开,有人哭喊着寻找家人,一些中忍和下忍忙着组织疏散人群,大部分在集合准备战斗。蝎子突然想起那个恶作剧一般的想法,眼睛里微微发出光来,他拿出卷轴放出他最后的作品,那个傀儡的金发在黑夜里亮得像冰。
围过来的岩忍倒抽了一口气,有的人或咬牙切齿或惊魂未定地喊,迪达拉。
迪达拉——
迪达拉迪达拉迪达拉迪达拉迪达拉迪达拉迪达拉迪达拉迪达拉迪达拉迪达拉迪达拉迪达拉
蝎子按住胸口。收着那些瓶装标本和研究报告的卷轴在手指上留下感觉真实而灼烫。蝎子垂下眼皮,然后抬头看那些围在周围不敢轻易靠近的忍者。他抬一抬头,勾起一边嘴角。真是来了好多人啊,所有的岩忍都来了吗?

如果我们现在就收手不干,十年二十年以后,就没有人会记得我们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和你一起表演傀儡戏,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看迁徙的鸟。嗯。
迪达拉,我去看过那些鸟了。我想和你一起去。
哪,陪我一起去。

蝎子按住胸口。那里本来该是热的。可是现在他只剩下掌心的微弱温度可以温暖那只泡在药水里的手。迪达拉用那只手拥抱过蝎子,也咬过蝎子,可是以后再也不会咬他了。也不会拥抱他。

如果迪达拉不做忍者,就不会有人愿意主动伤害他。
可是,这样的话,他和他也就不会相遇。
谁又规定了天空里的鸟与沙地上的蝎子不该相遇。

蝎子拿出卷轴放出剩下的傀儡,结印,使用风遁把它们吹到岩忍寸的上空——有个暗部不顾有可能射出来的毒箭或是隐藏的毒气管冲到蝎子身边砍进他的右肩,在其他人冲过来前撕开的衣服里露出的傀儡表面惊得他把怪物这个词喊变了调——他颤动手指,查克拉的傀儡线操纵着那些类人的无机物撞在一起——那个暗部用力抽着刀想拔出来,一只傀儡的手迅速窜出来按住他的脸——天空里爆开非常大的火光,拖着烟气掉下来的傀儡碎片就像祭典上的烟花——指甲打开伸出弯曲的刀,切碎了面具和那个暗部的脸,然后丢出去,手臂打开露出里面的放出符,中空的杆里灌了毒的箭向后面那一群忍者飞过去——藏在傀儡里的引爆符从碎裂的容器里飘了出来。

蝎子从胸口把那卷卷轴摸出来,紧紧得握在手心里。他抬头看着那些引爆符,像握着恋人的手在看祭典上的烟花。
那些数不清的引爆符无休无止地从天空里飘落下来,红色的纹章时隐时现,燃烧着闪亮着,在黑夜里映得苍白的符纸更加雪亮起来,像飞过天空的一群白色大鸟纷纷扬扬飘落的遗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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